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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12日 星期六

The Back | 背影

2018年1月14日,
在我完成大學生涯最後一張試卷後結業的同時,
也是伊媽媽收拾茶餐廳裡的造財工具決定結業的時刻。
那天中午,各自完成結業的兩人同時間回到組屋樓下,百感交集。

小時候,我眼中的她是時尚達人。
兩姐妹身上最美的衣裳是伊媽媽親自設計與裁剪。
只要學校有什麼需要家長出席的場合,她總是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
翻開相簿看一看婚前的伊媽媽,每張照片都掩蓋不住走在潮流尖端的那自信美。

不懂什麼時候,時尚的伊媽媽被時間這巨輪從我視線裡捲走了。
腦海裡的畫面就像卡住的卡帶間間斷斷的:
從一家人在煙霾籠罩時帶著N95口罩出遊,到大人皺著眉頭嘆息的金融風暴,
再到四廳七房一廠的家園被剷土機掘平,一家四口搬遷至46平方米的廉價組屋...

脑里的画面开始清晰的时候,
以前精心打扮香喷喷的漂亮妈妈,成了每天扎马尾、T恤长裤的歐巴桑。

每天照顧我生活起居的成了因為語言溝通問題而不曾多說幾句的外婆,
伊媽媽留下的畫面就只有每天早出晚歸,自個兒處理工作事的背影。
唯有在學校要求繳交學費、雜費的時刻,才能正面看一看伊媽媽的臉龐。
婆孫就這樣老幼互伴過了大約兩年的時光。

記憶的卡帶又消失了一些畫面。
也不知什麼因緣,伊媽媽開始把我帶在身邊去工作。
每天早晨換上校服,帶上土司作早餐,到菜市場去辦貨,再到茶餐廳開檔。

我小時候在這環境下長大。
上課前跟著媽媽去開檔,下課後和媽媽一起收檔再回家。
巴士費,學費,補習費,伙食費... 一切拉拉雜雜的開銷,都是一碟一碗這樣掙來的。
駝了的背,皺的雙手,滿身的病痛,就為儘她所能,給孩子最好的教育環境。 
-2016年3月26日 | Instagram贴文

每天放學在茶餐廳完成課業,溫習讀書,甚至是小睡,抬頭望著這身背影是我的日常。
伊媽媽不曾讓我雙手沾上工業洗碗液,我能幫得上忙的只有把洗好的餐具擦乾,再靜靜的在一旁等伊媽媽收拾好檔口。
后来伊妈妈知道我中学毕业后在S餐厅工作时每天都沾上工业洗碗液,才让我为她作清洗工作。

由於姐妹倆三不五時需要到醫院報到復診,伊媽媽工作的茶餐廳老闆必須能體諒三不五時的請假。
一個人開檔做生意,凡事親力親為,不請員工,省下勞工費。
可以讓伊媽媽三不五時請假,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來的檔口,自然不是大家想像中的豐厚收入。

小時候在小區的名校求學,中學升上全島精英齊聚一堂的女校,
大多數同學出生於家世背景很好的家庭。
每次學校要求建校基金或者家協捐款,
就是師長把我們這群天真的孩子依照家長的收入與社會階層作標記的時刻:
律師孩子、醫生孩子、老師孩子、經理孩子...
由於伊媽媽工作的茶餐廳正好是小學同學們居住的小區,同班同學都知道我是小販孩子。
後來上了中學,同學間開始注重物質與品牌追求,
而我也在心裡產生了日益嚴重的虛榮心。
這份虛榮心一直壓抑在心裡,直至一張人生怨言紙被伊媽媽發現,而這件事也重重的挫進她心裡。

在成人眼里,我是乖巧、順從、懂事的孩子,
殊不知我内心不能表達的想法与情感,常常是身邊人無力承擔的情緒。

那一個下午,
伊媽媽放工後駛了大約一個小時的車程來學校接載課後留校參與課外活動的我。
路程上,
我們難得的有了內心深處的談話。

没有人可以決定自己出生的家庭,
身为上一代的她为了家庭为了生活逼不得已走到这一步,
如果可以像别人父母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办公室吹冷气看电脑作主管,
还有谁会选择这种只求三餐温饱的生活,
而我能做的唯有努力的去改變家境,打造自己想要得生活。

以前走在T字台的服裝設計學員走進裁縫業工廠作管工,
為了家庭、為了女兒、為了生活,
甘心抹掉臉上的彩妝、禦下身上的彩裝。

我生命裡的女超人-伊媽媽:
母親節快樂,願安康快樂。